從重癥監護室出來的時候，藍波仍然是昏迷不醒。氧氣罩也一直戴著未摘下來，以往總是活力滿滿拉著別人陪他玩的孩子現在卻面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

喉嚨動了動，卻沒能哽出一個字。

倒是覺得鼻頭一酸，險些要滑下淚來。

阿清靠著監護室邊上的墻緩緩蹲下，閉上眼睛都是甩不掉的阿綱失控的表情。

「你明明知道會變成這樣的！你卻放任不管讓藍波去應戰！你怎麽能……！」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阿綱發怒，而且是沖著她來的。

阿綱握緊的雙手隱隱透出骨節的白色，淡淡的青色靜脈蜿蜒在手背。肩膀因為憤怒在顫抖，即使眼神是隱忍的，卻掩蓋不掉語氣中的沖動。

對包容一切的天空沢田綱吉來說，沒什麽比同伴被傷害更加痛苦的事情了。尤其是在另一個同伴明知道會變成這樣的情況還支持著去做。藍波還這麽小，他心中對藍波的憐惜隨著傷勢更上一層。

她唯有沈默來對待一切質疑。

按照列維的性格，即使說棄權藍波也難逃被其追究的命運。

阿綱為了拯救藍波，雖然因為犯規被罰去了屬於他那一半的大空之戒，但將彭格列守護者們的心都聯合在了一起。他們彼此更加信任，同時也信任著這位善良的首領會一直以他們為先庇佑著他們。雷守之戰只是個契機，卻顯得自己不近人情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Reborn是理解她的。但是無論如何，藍波的重傷在阿綱心中劃上了一道刻痕。

“……你怎麽在這裏。”一道陰影覆住了阿清的身體。

阿清睜開眼，擡頭望著來人。她張了張嘴，依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連從不計較什麽的阿綱都生氣了，一直拼死維護他的獄寺一定也是在責怪她吧。

“你、你來看藍波嗎？”阿清垂下眼睛，低下了頭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嗯。”一如既往簡短的回答。

令人恐慌的寂靜大片大片的蔓延在兩人之間。

“……你是在為藍波的事內疚？”對方似乎並沒有走進監護室的意思，而是停留在了門前。

阿清輕輕點了點頭。

獄寺狀似苦惱地抓了抓頭發。

阿清等待了許久，卻沒有等到他對自己動怒的反應，她不禁偷偷掃了一眼對方的表情。

“偷看好玩嗎？”他輕哼了一聲。

被抓住了小動作的阿清身體僵了僵，然後又垂了下眼，“連阿綱都生氣了……我想你們應該也是……”盡管平時獄寺對藍波總是各式各樣的不耐煩，但是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少年其實是極為疼惜藍波的。

“我對不起藍波，我確實知道他會受重傷……只是……”

“……只是你不得不這樣做。”

聽到眼前的人忽然出聲接過自己的話，阿清睜大了眼睛。

“我很明白十代目的心情。十代目一直都是這樣善良，見不得同伴受傷，尤其是你知情不報。藍波受了這麽重的傷，我真的對你這個女人非常——的惱火。”獄寺極為不滿地齜了齜嘴，但是語氣卻忽然變了，“但你這女人既然能知道結果，那麽這樣堅持藍波參戰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其實對於藍波參戰這件事Reborn也是如此堅持的，事實上其他成員的確也因為阿綱出手救下藍波變得更信賴阿綱了，雖然賭上了大空之戒的代價。

不過他堅信自己這一方是絕對不會輸的。

如此這般通情達理的話阿清簡直不敢相信是從首領控獄寺的口中說出的。

眼前的少年似乎也是心煩意亂的蹲了下來，阿清終於與對方的眼睛對上，她有些別扭的移開了臉。

“我以為你會因為阿綱發了火所以也炮轟我一頓。”阿清癟了癟嘴，語氣裏不經染了幾分委屈。

“嘁。其實我剛才看到你的時候真的很想炸了你。”他也毫不客氣的承認了自己的怒火。

“……”

“但是我想了想，你只是做你應該做的事情。”所以十代目對不起，這次沒能繼承您的怒火教訓這女人一頓。

果然是嘴硬心軟的人。聽著雖然很是不屑，但是這是獄寺所能作出的退讓。

“獄寺，真的很謝謝你……這是我第三次對你說謝謝了。”阿清眨了眨微微泛紅的眼眶，笑意裏染著一絲哭腔，“你看起來完全不像外表上那麽兇，其實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人不可貌相。

眼前的少年聽到這句話表情露出了一絲松懈，反倒楞了楞。然後他別過頭，臉上閃過可疑的淺淺紅色，隨即他又馬上板起了臉，語氣又變得勢不饒人。

“總之，我不是說原諒你做出這種事！”

“是、是——”阿清被他變幻莫測的神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咧開嘴劃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應著對方奚落似的話語。

“你這女人——只是好好說了兩句馬上又原形畢露！”他似乎有些咬牙切齒，帶著幾分氣憤和無奈。

“對了，獄寺。”

“幹什麽！”兇巴巴的應聲。

“明天……是輪到你出戰吧……”切爾貝羅宣布明天是嵐之守護者的決鬥，她就覺得不太好受。貝爾泛起的詭異笑容和他手裏總是停不下來的揮舞小刀的動作都顯示著這個男人比漫畫中畫的更為危險。

想起了嵐之戰中驚心動魄的鬥爭，是刀刃與炸彈的奏鳴曲，誰出現破綻誰就會變成肉塊。在這場戰鬥中……獄寺差點付出自己的生命。

“不用擔心，我一定會不負十代目的期望把指環帶回來的。”他很是驕傲的拍了拍胸脯。

這麽看起來隨著夏馬爾的訓練似乎是有了結果。

“不，我不是說這個。”阿清咬了咬嘴唇，“我是說，比起任何東西，不論是阿綱也好，彭格列指環也好，左右手的位置也好……最重要的是你的生命啊。”

獄寺仿佛有些慍怒地反駁：“我將十代目看得比我的生命還重！”

果然……這個人還是那個十足的首領控。只要是牽涉到關於阿綱的事情，他就會失去冷靜的頭腦。

“若是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萬一有什麽閃失，那麽誰來做阿綱的左右手呢？”

他若有所思的沈默了。

“換句話說，你也不想有任何人來與你爭奪左右手的位置吧。”

“那是當然！只有我才襯得上十代目左右手的位置！”這次他很快的就回答了。

“所以……惜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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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要照顧藍波，由碧洋琪為指導的訓練也只好暫停。

突然多出的睡眠時間卻讓阿清不習慣了。她在棉被中折騰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起床出去跑步。

一件事做多了也就成為了習慣，雖然沒有人監督，但是阿清還是堅持著與平時一致的運動量。

還沒有與阿綱好好交談過，她的心裏像是壓著一塊沈重的石板。只有通過跑步揮灑汗水來發洩內心的不安與愧疚。

“阿清也是晨練嗎？”

眼前越來越近的身影是山本。

“嗯、嗯……”說起來自從藍波受傷到現在還沒有見過山本的態度。她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看來阿清也要變得更健康了！”對方卻是絲毫看不出什麽責怪或是憤怒的樣子，露出的表情和平時並無區別。

阿清左看右看，卻依然看不出什麽破綻。

“啊咧，你在看什麽？”他拿起掛在胸前的毛巾擦了擦汗，有些疑惑地問道。

“啊不，沒什麽。”看起來山本好像並不介意這回事。

……也是，畢竟山本一直大大咧咧的。

望著阿清欲言又止的樣子，他突然伸手狠狠揉了揉她的頭發，“沒什麽好擔心的，雖然第一次看到阿綱發脾氣，不過他是個好人，不會計較那麽多的。”

山本意外清楚她在顧慮什麽。

“是、是啊……”過會兒去學校的時候一定要向阿綱好好道歉。

這麽想著與山本道了謝之後阿清便迅速趕回了家換下衣服出門。

在做了無數心理鬥爭之後，阿清鼓起勇氣打開教室門，卻意外的發現阿綱並沒有來學校。心裏一直想著如何向阿綱解釋以及道歉，她幾乎都要忘了阿綱最近為了第三階段的訓練不會來學校。

阿清有些失落地笑了笑，走進教室坐下。

看來只有等晚上才能見到他了……

為了等待晚上指環爭奪戰的到來，阿清不是睡覺就是發呆，為了打發白天的時間竭盡所能。

期間京子一臉擔憂的來向自己詢問阿綱他們在做的事情，她只是像了平他們所說的一樣用緊張的相撲比賽來打發。

京子對自己的話是深信不疑的，就算因為大家傷痕累累產生的一絲懷疑也因為阿清的肯定而消失。這讓阿清在感動於京子的信任的同時，又對撒謊感到慚愧。

不過，也算是善意的謊言吧。

時間終於在阿清的追趕下筋疲力盡地走到了深夜。

她風風火火地趕到了並盛中學，卻在遠遠望見阿綱的時候腳步緩了下來。其實她根本不用擔心阿綱的脾氣的，因為像他這樣溫柔的人一定會想明白——但是自己卻仍然緊張不已，正是因為珍惜夥伴和心存愧疚。

最終她拖著步子走到了阿綱身邊，正準備開口卻被阿綱的聲音蓋過。

“藍波的事……真是對不起。”

“誒——？”阿清面對阿綱突然出聲的道歉楞在原地。

阿綱的臉上看不出當時的怒意，反而染著淡淡的紅暈，像是極為不好意思。他有些羞澀地摸了摸後腦勺，又撓了撓臉頰，似乎很是緊張。

“那個、就是……我不該對你發火……”他遲疑了一下有些小聲地說出口。

看來自己在擔心阿綱的憤怒的同時，阿綱也在對他自己一時沖動而感到歉意。

“是我對不起藍波……明知道這樣還讓他去做。”

“確實……我當時真的很生氣。只是在Reborn的分析之下，才漸漸明白……我為我的沖動感到後悔……對不起，阿清。”阿綱一口氣將道歉倒豆子一般倒了出來，棕色的眸子流動著真誠。

“對不起的應該是我。”阿清的手指攪在了一起，神色有些慌張。

“好了好了，阿綱不是會計較的人，阿清你也是。”山本連忙對著即將無止境進行下去的道歉打了個圓場，“既然這樣，你們就都別擺出這樣的表情嘛，笑一笑多好，看看我哈哈哈哈——”說罷他親身示範了一個晴朗的笑。

“噗——”感受到山本的良苦用心，兩個人終於忍不住相視而笑。

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在切爾貝羅與瓦利安都到場之後，獄寺也沒有出現。

眼看著決鬥的時間越來越近，對方得逞的笑容越來越盛，阿綱的心裏不禁打起了鼓。

“看來你們的人是臨陣脫逃……不過逃跑是沒有用的，反正遲早會落在王子我的手裏……”本該今天出場與獄寺對決的貝爾似乎心情大好，看來他是斷定自己的對手因為害怕王子的實力所以逃走了。

“他會來的。”盡管心裏打著鼓，但他出口的語氣無疑是堅定的。

——正如同阿綱所堅信的那樣，在離規定時間的最後一刻獄寺終於出現了。

面對這場殘酷的中距離作戰，阿清不能更熟悉了。嵐之守護者是戰場上攻擊的核心，是永無休止的怒濤之嵐。充滿著席卷一切的暴怒與爆發的暴風雨正如同現在呈現在所有人面前硝煙彌漫的戰局。

獄寺在貝爾的懾人刀光中顯得有些被動。這讓阿綱他們焦急萬分。

本想安撫一下他們的心情，無奈阿清自己站在裁判席，與阿綱他們的觀眾席相差甚遠。她只能繼續望著監控影像，看著這一場刀尖與火藥的戰火彌漫。

貝爾無疑是個天才，弒殺王兄，以及年紀輕輕就成為了瓦利安暗殺部隊的幹部就足以說明他的出色實力。他揮動纏繞著鋼琴線的小刀像極了一場盛大的演奏會——尾音是死亡。

這位驕傲的天才王子顯然將這場戰鬥變成了個人的享受盛宴。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獄寺隼人也是個天才。且是不輸給他一絲一毫的那種。

顯然他的自滿變成了扼殺自己的導火索，當炸藥的火星隨著硝煙味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時候，一切都淹沒在巨大的爆破聲中。

“獄寺——真是太棒了！”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歡呼聲，阿清卻是皺了皺眉。

還沒結束。

吐槽說得好，整部漫畫裏只有瓦利安的人懂得補刀。光顧著勝利的喜悅，獄寺似乎松懈地坐下了。

他似乎對躺在地上已經沒有聲響的貝爾解除了威脅。

然而正當他準備將貝爾脖子上的彭格列指環拿下的時候，貝爾伸出了手緊緊地將獄寺鉗制住。

——此時離規定戰鬥結束還有一分鐘。

過了時間，整個戰鬥場地都會被引爆。

阿清望著錄像中不肯退讓半步的獄寺，還是嘆了口氣。

看來就算說了太多，他也不會輕易就將這屬於本該屬於阿綱的榮耀拱手相讓。

對於自稱十代目左右手的他，在戰鬥中敗北是件擡不起頭的事。對於獄寺自己來說，沒能帶回彭格列指環是件有違尊嚴的事。

這就是他，永遠以十代目的利益為首。他有他的尊嚴與驕傲。

……只是，永遠看不見自己的生命，誰又能看見他的生命呢。

隨著爆破聲一聲聲響起，阿清的心跳也提到了嗓子眼。

監控錄像中的獄寺依舊在為了指環與貝爾纏鬥，他的口中一直在重覆著要為十代目帶回指環。

“開什麽玩笑！你以為自己是為了什麽才拼命戰鬥的！因為我們大家還要一起打雪仗！還要一起看煙火！所以我們才會拼命戰鬥！所以我們才要變得更強大！我們還想再一起開懷大笑，如果你死了的話，那豈不是都沒有意義了嗎！”阿綱歇斯底裏的吶喊深深撞擊了阿清的心。

……也是。只有阿綱的話他才聽得進。

但是來不及了，最後的爆炸聲如同警笛一般響起。錄像變成了一片灰暗。

“獄、獄寺……”阿綱的聲音顫抖著。

阿清此時卻露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因為她知道獄寺死不了，相反還為了獄寺能夠明白阿綱這一番良苦用心而感到開心。

確實，他輸了這場決鬥，但他卻贏得了更多的東西。不虧……不虧。

望著從彌漫的硝煙中一瘸一拐走了出來的獄寺，她開心地笑了。

“對不起……十代目。戒指落在了敵人手裏，而我卻想著還要跟大家一起看煙火，厚著臉皮回來了……”他的身上慢慢滲出瘆人的紅色，語氣也十分虛弱，只是眼神中夾雜著不曾有過的光彩。

他極為緩慢的別過頭，望著站在裁判席中的阿清，隨後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我現在終於明白你這個女人為什麽那樣說……”

“……這次，是我該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

~(≧▽≦)/~開坑一禮拜了，數據並不是很好，但是我很感謝有小夥伴一路看到這裏。

雖然看得人很少，但是我還是會努力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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